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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水一方

发布时间:2012-03-30 17:38    作者:    点击:[]

那是个春末夏初的时节,家乡的雨水特别多,听着窗外滴滴答答的雨声,我们这群被困家里的少年多少有点无聊和寂寞,心里暗骂这该死的天气。心里暗骂这天气。该死的天气,讨厌的雨水。
那几天天气突然好转,不再阴雨绵绵,玩伴们又可以漫山遍野地乱转了,这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啊。可当那一声哭号打破夜的宁静时,这个夏天便再也没有愉悦和欢乐了。
虽然是初夏,可天气还是有点炎热,所以我们一家都早早休息了。当天渐渐暗下来时,我们听到外面有很大的吵嚷声和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。不知道她哭了多久,只是我听到的那一声声哭喊都已经沙哑,以至于我和母亲都以为是奶奶出了什么事。我们循着那哭声匆匆赶到那围成一圈的人群中,借着月光和微弱的灯光,我看见奶奶跪在地上大声地哭喊着。她背对着我,像是抱着什么。我的心一沉,想难道是爷爷……?
我不顾一切地挤到奶奶背后,我终于看清了,他不是爷爷,我的心终于放下了。可下一刻,我却体会到了撕心裂肺的痛苦。因为躺在那里的是我青梅竹马的朋友。他的样子真的好像睡着了,可他为什么睡得那么沉,任凭那么多人叫喊他,他都不理?为什么那么多人在窃窃私语、在痛哭?为什么我的婶婶哭得那么伤心,甚至都在地上打滚了?他,到底怎么了?
顾不得伤痛,我挤到母亲身边。母亲小声告诉我说:“他快不行了。”我问:“怎么了?”母亲说:“他刚从池塘里捞出来,发现的时候已经漂在水上了,所以捞上来也没多少气息了。”说完母亲就忙着去劝婶婶了,而我却一下子懵了。我知道人们在窃窃私语什么了。
这个时候是我们家乡桃子成熟的季节,我们村上有一个很大很深的池塘,而塘边离水近的地方有几棵很好的桃树,每年结的桃子都很诱人。他就因为那诱人的桃子而落入水中。那些大人们说,看见他跟一群孩子来这里摘桃子,后来所有的孩子都回去了,唯独他没有回去。那些孩子说,看见水那么深,都让他不要去,可他偏不听,看见他落水了,想去拉他可没拉上来,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沉入水底。加之,池塘边的小树林本来就有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息,所以他们吓得也没敢跟大人说让去救他。
为什么?为什么是他?为什么不叫人来救他?他不能有事的,他是他们家唯一的孩子,也是我最亲密的朋友。他还很小,还有很多事没做,就这样离开,不管是对活着的人,还是他自己都是不公平的。我的泪水如山洪暴发般汹涌而出。我走到他的身边,看见他安静地躺在奶奶的怀里,旁边的人不停地在做各种抢救。我就这样流着泪,无声无息地看着他,看着他安详的面孔。心里默默祈祷“你快醒来吧”!你没看见你的母亲正绝望地哭吗?你没感受到你最心疼的姐姐她的心在痛吗?
夜,更深了,人声依旧喧闹,而我此时却如此安静。往事洒落一地。小时候他很吵,那天在路上他又吵婶婶了,而我刚好路过,一阵突如其来的惊吓让我慌张之时把耳坠挂在衣服上了,当时没在意,用力一拽,我的耳孔立刻流了血。婶婶看见了,对他说:“快别吵了,你看姐姐的耳朵都流血了,很疼的,你再吵她就更疼了。”他赶忙安静下来,过来关心我安慰我。小时候常去他家玩,他总是留着好吃的好玩的给我。他家的果子熟了,他总是带我去摘,把又大又红的送给我。小时候……,有太多小时候,往事一幕幕都清晰地印在脑海,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忘怀。
人群在婶婶的一声“咋还不送他去看医生?”的吼叫中散去,我看着他们手忙脚乱地把他抬走了。母亲怕我害怕,便先带我回去了。在月光下我看了他最后一眼,也许是因为月光太皎洁了,他的脸惨白得让我心疼。
他还是没能醒过来,还没走出我们村他就已经断气了。怕婶婶看见太伤心,所以连夜大人们用木块定了一个匣子把他装上,埋在了深山里,回来的人谁都没有说他被埋在什么地方。他就这样走了,狠心地走了,让活着的人只能在回忆中更加痛苦。他,真的好自私啊!
他走的第二天,又下起了大雨,而且下了好多天,那天好像人的心一样泪流不止,也许上天也在流泪吧。那个夏天在苦闷与思念中度过,每天晚上都只能在梦中相望,因为我们隔着一池水,一池无法跨越的水。
梦中相望,每一次看着他转身离开,我都要从梦中哭醒。我们再也见不到了,他留给我的只有回忆。从此,我们在水一方。
多年后,我长大了,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少女了,我走出了那个山村,离开了那个令我伤心的地方。可面对周围人的尔虞我诈、勾心斗角,纯真的我确实接受不了。我没有心机、没有城府,对每个人都很真诚,见到别人都很坦诚地微笑。可我像傻子一样被人利用,被人玩弄。我好怕,怕有一天我也失掉那份纯真。我好累,因为我真的玩不过他们。
我开始想念他,想他对我的好,对我的关心,对我的微笑,因为这些都出自真心。渐渐地我又开始梦见他了。一如那个夏天,我还是会哭醒,因为我再也看不清站在对岸的他了。
在水一方,那池水隔开岁月,圈走年轮,也永远地隔开了我和你。我努力保持自我,而你也只能是我伤痛时的慰藉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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